巷口的老梧桐又落了一地碎金,陈阿婆坐在藤椅上,颤巍巍地打开雕花檀木盒。盒底躺着一对银镯,内侧刻着的“永结同心” 四个字,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。
1953 年的夏天,十七岁的沈月如在纺织厂认识了林致远。那时的他是厂里新来的技术员,总爱把钢笔别在胸前口袋,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。月如第一次见他,是在闷热的车间里,他踮着脚调试机器,后背被汗水浸出深色的痕迹。后来,致远总找借口来送图纸,有时还会悄悄塞给她一颗水果糖。
结婚那天,致远用三个月工资买了这对银镯。他说:“等以后日子好了,给你换金的。” 月如却把镯子攥得紧紧的,贴在胸口:“银的好,银的不会凉。” 婚后,日子虽清苦,两人却把生活过出了甜味。月如会在清晨五点起床,给上夜班的致远留一碗热粥;致远则在发工资时,绕远路给月如带她爱吃的桂花糕。
岁月的车轮滚滚向前,他们经历了饥荒,熬过了动荡。致远被下放到农村时,月如毫不犹豫地带着年幼的孩子追随。田间劳作时,致远总会在休息时,用树枝在地上画花鸟,哄月如开心。有次月如生病,致远连夜走了二十里山路,只为抓一剂药。
转眼到了晚年,致远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。他开始记不清儿女的名字,却总能准确叫出“月如”。每天清晨,他都会像年轻时那样,把梳子递给月如,说:“梳头了。” 月如就坐在梳妆台前,任他用颤抖的手,慢慢梳理自己花白的头发。
去年冬天,致远走了。临走前,他紧紧攥着月如的手,用尽最后的力气说:“下辈子... 还找你。” 如今,月如每天都会戴着那对银镯,在梧桐树下坐很久。她总觉得,风里还带着致远的气息,就像那年夏天,他第一次对她微笑时,吹过车间的那阵清风。